3.15”临近。这是一年当中市场监管人员最忙碌的时候,走路都带着小跑。在人来人往的原重庆质监大楼19楼,有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,不慌不忙地在一堆瓶瓶罐罐和仪器当中做着实验,将结果和数据仔细录入电脑。78岁的吕长富,从事质量监督和“科技打假”事业,已经五十多年了。
实验室以他的名字命名——市场监督吕长富工作室。
他是假货的克星,被无数不法商人视为“眼中钉”,他也被舆论誉为“中国科技打假第一人”、“消费者的保护神”。
“农民脸上的绝望深深触动了我”
1972年,吕长富从电力系统调到质监系统,从此扎根于此。1988年10月重庆质监局成立,吕长富负责分管产品质量。有一年,重庆生产的一款劣质棉花杀虫灵卖到江苏省如东县,造成大面积棉花颗粒无收,惊动了当时的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和重庆市政府。
吕长富紧急派员赶往现场进行调查。地里本该到处是饱满的棉花,然而因为劣质农药,变得一片荒芜。忙碌了一年的农民没有见到收成,有的直愣愣站在地里,一脸绝望的表情,有的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,无助地将脸埋进双臂。
那景象深深触动了吕长富。
产品质量,尤其是关系到民生,关系到健康和安全的产品,绝对来不得半点虚假!”
从那时起,吕长富下定决心,在自己分管的战线上尽可能做到最好。他先后担任了重庆市计量测试研究所所长、市质监局副局长、市打假治理办主任等职务,协调与打假相关的方方面面。
为鉴别假酒他端起酒杯
上世纪90年代,重庆质监成立了第一支执法队伍,但无论是检测设备还是打假能力都处于起步水平。摆在吕长富面前的第一个难题,就是如何提高行政执法人员打假治假的技术能力。
他与执法人员、实验室技术人员一起,开始了立项、实验、失败、再实验的漫长过程。为了研究出电气开关、节能灯具、电线电缆、洗衣机和饮水机等快速检测方法,仅购买的各种开关等就能堆满半个房间。为解决老百姓经常买到假酒的投诉,从不喝酒的他,强迫自己一次次地在实验室里亲自品尝各种酒的味道,研究如何鉴别假酒。
“查农资、保春耕。”早些年,全国各地都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农资产品假冒或以次充好的现象,过磷酸钙、硼砂等化肥的质量尤其低劣得令人发指,坑农害农的事件屡见不鲜。“但当时检测过磷酸钙最快也要8个小时。”吕长富回忆说,质检工作人员抽取样品后,检测结果还未出来,厂家生产出来的化肥就已经卖光了。
吕长富在退休前就着手研究化肥检测方法。2004年9月退休后,他又接着继续反复试验。 从白天到黑夜,不断走访、研究,进大学、下工厂,经过一次次实验失败,八年攻关后,他和团队终于把过磷酸钙磷的检测时间从8个小时缩短至不到半小时,获得了国家发明专利和国家质检总局科技进步奖。
方法有了,还需推广。春耕时,他又去各地指导。场面最为宏大的一次是2007年4月,在辽宁营口,5000多名农民兄弟涌到了现场,十部大电视机循环播放他们研发的识别真假肥料等快速方法。尤其是劣质过磷酸钙磷肥快速检测方法在全国(除西藏、上海外)的近30个省市推广运用,为无数农民兄弟挽回了上亿元损失。
“整个课题跨度八年,一个方法好像很容易,但从研究到成功到推广,其中的艰辛和困难,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。”
“3.15”晚会还没播完就开始忙碌
2005年央视“3.15”晚会曝光了一批劣质高汞美白化妆品,给消费者造成的伤害触目惊心。晚会还没有结束,吕长富就和团队开始着手制定“识假”试验方案。前后经历一百多天,研发出“高汞美白祛斑化妆品快速检测试剂盒”,用在祛斑霜上,可以根据颜色变化,几秒钟就能判定汞是否超标,为国内首创。
这个打假方法在全国推广使用,当年就查获劣质化妆品10万多件,中央电视台当年还进行了3次专题报道。
他研发的“纯粮固态发酵白酒用烧碱加热酒体颜色变黄的方法”检查白酒,凡不变色的则为用酒精勾兑的假冒固态发酵白酒。执法部门用这个方法先后在云南、安徽、甘肃、新疆、内蒙、陕西、四川、重庆、上海等地查获假冒纯粮固态发酵白酒标值1000多万元。
规范市场打假,必然会触犯一部分人的利益,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危吗?吕长富摇摇头:“如果要顾及这些,工作根本开展不下去!”他说,在打假这条战线上,有查劣质小汽油加工厂,被烧死的,有查劣质猪肉,被捅死的……他也曾受到过来自被行政处罚者的威胁。
他不太愿意提自己的艰辛,但说起多年前有位叫张春的优秀同事,由于过度劳累,倒在了质监岗位上时,吕长富哽咽起来。
他曾有感而发,写下一幅对联:“打天下之假 饱尝心酸 矢志不渝;扬人间诚信 历经坎坷 勇往直前”,横批是“久治长安”。
把“甲骨文”翻译成“白话文”
吕长富从一名普通工作人员到厅局级领导,再到退休,科研、打假工作持续了50年,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和力量,经过几十年潜心研究,形成了一套科技打假的方法,被消费者和行政执法人员誉为“吕氏打假法”。“说得通俗一点,就是将实验室检测技术的‘甲骨文’转换成群众易于掌握的‘白话文’。”
他把原来需要在实验室里使用精密仪器的方法变成了称量、火烧、磁铁、溶解、光电显色、测电导率等方法,老百姓一看就懂,一学就会,成为行政执法人员打假的利器,等于在“拳头”上安上了“眼睛”。
吕长富从来不把发明和研究以个人名义申请专利,更拒绝商业合作。“研发出来就是为了普及大众,都是无偿提供给技术机构、行政执法人员,让消费者知晓。”
刚刚进入质监行业时,那时改革开放不久,社会正从计划经济往市场经济转变,商品紧缺,供不应求。“那时候,假冒伪劣充斥市场。电视机、录音机,不少产品价位高,质量还差得不得了。”他还记得,1989年,由他负责的上清寺工业展览馆举办的全市首次假冒伪劣展览,让人触目惊心。查到的劣质低压电器、用压路机碾压销毁。每年销毁的假酒、假烟、劣质电线,都是用卡车来装。
尤其在法制不健全,大家急于致富时,“黑心商品”更是盛行。“不但假,还有毒!”他说起假货义愤填膺。九十年代一起闻名全国的假酒案,用工业甲醇来勾兑白酒,导致死伤100多人,于是吕长富专门研究了一种白酒中甲醇超标的快速检测方法,为国内首创,此后类似事件大幅度减少。
几十年过去,在吕长富看来,伪劣商品少了很多。现在质量比较差的,一是小家电,二是小食品,以及农村集市上的小商品。此外就是网购中出现的假冒伪劣:“网购还属于新兴事物,目前在监管上来讲还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制度和行之有效的方法,我们也正在探索,加大网购监管的力度。”
“打假第一人”的职业“毛病”
科技打假,已经成为这位老人生活的一部分。
“老吕的‘职业毛病’,那是根深蒂固,看到什么都要辨认一下是不是假冒伪劣。”吕长富的朋友说。
朋友新穿了一件衣服,他要研究一下纤维的真伪与含量;家里买了一床蚕丝被,他要验一验蚕丝的真假;换机油时,忍不住看看是否为矿物油冒充;餐巾纸拿到手上质量是好是坏,喝水的纸杯是否有毒,都要做下实验。
看到别人戴一副新墨镜,他会说:你这幅墨镜挺好看的……能不能防紫外线?能不能遮挡强光?是不是偏光,在开车时安不安全?“一连串问题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。
女同事戴了一串金项链,他也会饶有兴致地拿过来,在他的实验室里验一下真假。
吕长富还是央视3·15晚会活动的常客,曾多次被邀请现场演示辨别真假伪劣的方法。在他的打假方法中,有不少方法与央视3·15晚会曝光的假冒伪劣产品密切相关。对此,中央电视台6个频道、17个栏目,进行了近300次、长达2800多分钟的宣传报道,尤其是央视《第一线》“给打假的拳头安眼睛的人”和“火眼金睛吕长富”,以及央视《科技人生》“打假智者吕长富”和央视《讲述》“花甲花季-吕长富打假”的专题报道。
把坚守变为传承
退休后,吕长富和他的科技打假团队研究、发明、借鉴了200多种快速识假辨假的方法,涉及食品、化工、轻工、建材、交通、家电、电器等30多个行业,为国家挽回数十亿元的经济损失,成为全国质监系统科技打假工作的领军人物。
2015年,市质监局在办公楼内特意为吕长富建了一个“重庆质监吕长富工作室”,此后,他的科技打假有了更多技术支持。
除了走近市民百姓教他们辨真识假外,他觉得一生中最有意义的另一件事,就是巡讲。为了让更多老百姓免遭假冒伪劣的伤害,就必须提高执法队伍的执政能力和执政水平。
退休后至今18年,他的巡讲足迹遍及30个省、市、自治区,行程超过30多万公里,开展巡回报告800多场,直接听众达8万多人次,培训专业执法打假人员3万余人次,现场数百次指导一线执法人员打假。
今年3月,吕长富被云南保山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聘请为“质量打假顾问”,在当地也成立了一个“吕长富工作室”,带了十个徒弟,大家都潜心向他学习打假方法,懂得打假的人越来越多。
“往往这时,我是发自内心地享受啊!”吕长富感叹道。
自从“3.15”国际消费者权益日诞生以来,这是吕长富经历的第40个“3.15”。“留给我有效的工作时间不多了。”他说,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:怎样把坚守变为传承,让更多年轻人夯实科技打假理念,掌握“吕氏打假法”,把复杂的技术问题变成简单的行政行为,再用简单的行政行为去解决纷繁复杂的社会问题,通过打假推进整个社会的进程。
他的90后研究生助理徐建说,吕老师让看似简单的识假辨假的方法,变成政府规范市场一个强有力的工具。“这正是我需要潜心学习、掌握的。”
说起未来的心愿,吕长富沉吟良久:“天下无假!”接着补充道:“这很难,但我们一直在为之努力!”
吕长富教你辨别真假伪劣
1、用医用酒精分辨真假酿造酱油
因为蛋白质遇高浓度的酒精要产生变性沉淀,用粮食酿造的酱油是把蛋白质转换成氨基酸,其中必然含有没有完全转换的蛋白质,遇酒精会产生沉淀,而假冒酿造酱油不是用粮食做的,因为没有蛋白质,遇酒精则不会产生沉淀。
在高脚酒杯中加入1:5的酱油和医用酒精,用筷子搅拌一分钟,静置观察。凡是高脚杯底部明显出现沉淀的是好酱油,没有沉淀的提示是非酿造酱油。
注意:假冒酿造酱油中的增稠剂黄原胶遇高浓度酒精也会产生沉淀,但其表面形态规则,与酿造酱油产生的不规则形态的沉淀差异明显。
2、这样鉴别消毒剂双氧水是否有效
在盛有双氧水的玻璃杯中,放入一小条新鲜土豆,静置观察:凡是持速冒气泡2小时的,提示双氧水氧化能力强,反之则弱,不冒泡的则为水。
用双氧水还可以辨别优劣活性炭:把过氧化氢含量3%的市售双氧水1小瓶(100mL)分别倒入3个玻璃杯中,然后再把2个活性炭和1个竹炭分别放入三个杯子中,静置观察:凡是冒气泡持速几分钟的,提示其是活性炭,其中气泡冒得越多的,持续时间越长,则活性越强,质量相对就越好,而不冒气泡的则是非活性炭的竹炭。
3、快速辨别真假蚕丝(被)
在室温25℃左右下,取一小部分样品放入“84消毒液”中,充分搅拌2~5分钟:凡是能完全溶化的,则是真蚕丝;凡是完全不能溶化的,则是假冒的蚕丝;凡是部分溶化的,则是不纯的蚕丝;不溶化的部分越多,则蚕丝的含量就越低。因为蚕丝是天然的动物蛋白纤维,遇到碱性的次氯酸钠会变性溶解,所以将蚕丝放到市售的“次氯酸钠溶液”或“84消毒液”(主要成分是次氯酸钠)中,在室温25℃条件下,蚕丝就会全部溶化,而天然纤维木棉、棉花、以及聚酯纤维等化学纤维,则无法溶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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